“姑娘，剑走偏锋，必不能事事可控。”
临江城高声规劝，匍匐在地，“若是有一步走错了，我们全盘皆输，到时候，再无翻身可能。”
军机营一出，那就是真的和萧离声撕破脸了，便是军机营能在断流军来之前撤退，萧离声难道就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做的？
到时候，摄政王自是可以全身而退，可云歌辞呢，她离不开。
还有凤家，还有景王府，都会在一夜之后，成为萧离声的眼中钉肉中刺，他绝对不可能容得下他们。
更何况，还有一个执冥殿。
佛冷人间蒸发，这个女人眼看着就能得到的人，就这样眼睁睁地失去了，她会怎么样？
自会疯魔，无人可挡。
“先生以为，不这么做，我们就能有回头路走吗？”云歌辞挑声讥讽：“我与萧离声十年夫妻，岂能不比你清楚他的野心？”
女子微微倾身，唇角牵出一抹妖冶笑花，无比残忍地揭开：“你让执冥得遂所愿，便是让我们死无葬生之地。”
临江城错愕愣住，固执地争辩：“她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，还想要怎么样？她一直以来所作所为，不都是为了这个吗？”
“可我还没死。”
云歌辞的声音重重落下，掷地有声，生出无限的阴凉，“我没死，执冥得到的人，就不会属于她，她也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成了亲执冥就能真的得到佛冷了吗？
相信执冥比任何人都清楚，不，她得到的，不过是一个躯壳，而且这个躯壳，随时都可能背离她。
临江城张着嘴，惊愕之下，无言以对。
云歌辞瞥了一眼已经彻底僵住的杨清音，料想刚才那一番话，这么聪明的杨清音大抵是已经料到她是谁了。
她不动声色别开眼，并不在意。
反正今晚过后，杨清音的选择，意味着她的生死，这一点，杨清音一定照样可以聪明地明白。
云歌辞缓缓地望向庭院，黑暗正慢慢渡来，把天地归为一色之前，夕阳余晖坐着最后的挣扎。
可光明终究会坠落，黑暗如期而来。
若能驱散黑暗得见天日，她便可以成王，若不能披荆斩棘破开黑暗，她便会成为这一场皇权之争的牺牲品。
这一次，她不会让自己输，任何人，都挡不住。
“姑娘，有王在，执冥既然已经遂愿入了摄政王府，谅她也不敢肆意妄为。”临江城强压下心头的惊颤，细细分析：“况且，她手中并无实权。”
“愚蠢如临先生，我还以为，坠落地狱这么多年，你应当早已经看透了朝堂诡谲风云的起起落落，没想到啊……”云歌辞话语森冷：“你还是心存侥幸，不可救药。”
临江城浑身冰凉，他的确是保守派，不如云歌辞激进，可他不觉得保守一点有什么错，至少，不会输得很惨。
云歌辞这般，若是输了，便是一塌涂地，不可挽回之势，再想要翻身，简直比登天还要难。
“临先生，冒昧问你一个问题。”杨清音的声音在发颤，可她还是选择开口，目光直逼向临江城：“你想当皇帝吗？”
一句话惊起千层浪，临江城吓得惶恐无比，“杨大人怎能这般问，身为臣子，断不敢有如此逆骨。”
“不，你想过。”杨清音冷淡地望着他，缓缓扬声：“天下人都有过这样的念头，幻想着若是能够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，该有多爽，掌控天下财富，掌控天下人的生杀大权，唯我独尊。”
杨清音紧紧攥住手心，人清冷笃定，“权力这东西实在是太诱惑人了，世人都在攀登，不断从地处往上爬，手掌的权力越大，他们想要的东西越多。”
一旦触摸到了权力，尝到了这权力带来的甜头，人们怎么可能愿意就此撒手？
反而，会想要的更多。
“大巫主确实没有实权，可是她能撼动皇帝，她就掌控了最大的权势。”杨清音话说得一针见血：“执冥殿，绝不会舍得丢弃，她只会变本加厉，把朝堂玩弄在股掌之中，以此为乐，并从中，得到快感。”
执冥长在穷域之巅，那仙气飘飘的仙境，都不能洗去她那一身的浊骨，她天生逆骨，非人能控。
如今入了尘世，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，大周，就是她的战场。
她想要从这个战场里寻到的，不再是摄政王萧易寒，她在权力的追逐里，是疯狂的。
这样的疯狂，岂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。
“大巫主是不会停下了的，这是现实。”杨清音定定地望着临江城，字字凌厉：“就如同那些刚入宫的姑娘，哪一个真的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罢休的？”
“她们只是在那权力场中，逐渐迷失，或许说，她们明白了一个道理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，把威胁清理掉，方能高枕无忧。”
云歌辞静静地听着杨清音把话说完，唇上有了笑意，“阿音最懂我的心。”
这么多年后宫厮杀，杨清音能安然地爬到这个位置上，她岂能不懂人心？不懂得全力追逐的残酷？
杨清音不敢看她，谦逊地低着头：“姑娘谬赞。”
又望向跪在地上的临江城，冷然声声道：“临先生，先下手为强，后下手遭殃，我们不动手，便是等着大巫主成婚后，转头来收拾我们。”
杨清音想，或许她的骨子里，是真的藏着蠢蠢欲动的强大野心的，好斗，好争，她宁愿死于自己无能为力的穷途末路。
也不愿意坐以待毙，任人宰割。
这一点，她和凤红酥是一致的，绝不妥协，绝不坐以待毙，宁愿鱼死网破，也要杀出一条血路。
黑夜如期而至，临江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拿起云歌辞丢在地上的名册，颤着手翻开来看了一眼。
姑娘字体娟秀清雅，傲骨凛然的梅花小楷，一笔一划勾出了一个个名字，明明是黑墨，他却好似看到了泼天的血。
这些人的命，在她一笔一划之中，就已经注定好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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