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此赞语,封德彝喜不自胜,顿时鼓起唇舌一阵马屁奉上。
李破已经习惯了臣下们程序似的恭维,摆了摆手道:“明年的事情很多,要跟突厥人会盟,还要开科取士,再有唐典也要在明年订立完成,唉,真是闲不下来啊。
那此事就交由你来主持准备吧,让太常,少府辅之,对了,之前君王祭天是在哪里举行?”
封德彝回道:“祭天之礼,必望南而拜,所以历代又称祭南郊,当初至尊登基之时,在太极宫前祭祀天地祖宗乃权宜之计,不与古法相同。”
李破点了点头道:“好,那就明春在南郊祭天,朕的意思是不求有多盛大,只求心诚而已。”
最后他还是露出了些小气吧啦的模样,让封德彝有些苦笑不得,心说至尊对这些事还真就不很上心,自己此次进言担的风险有些大了。
不敬天地鬼神的帝王,之后会不会有伐山破庙之举呢?
他想的有点远,可却并非无的放矢。
前隋时正值佛道盛时,豪族子弟多数崇佛信道,家中也都建有寺庙,南方的贵族则更无节制,即便百姓受苦也不见他们有丝毫怜悯之心,却愿意拿出大把的钱财来建造庙宇。
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,便隐隐约约的描述了当时的佛道之祸。
其中尤以佛徒最为猖獗,他们不事生产,专门让人供奉,官府,贵族,富户给予了他们大片的土地,让很多百姓沦为他们的雇农。
南陈亡时,这种情况已来到巅峰,有那大庙良田万顷,和尚们一个个富的流油,结交权贵,妖言惑众,实为当时南方一大祸害,不然的话,从小信佛的杨坚也不会想要拆除寺庙,赶走和尚。
当时的背景其实就是杨坚想要开科取士,而尊崇儒术则是先就要做的事情,而佛徒们信的是西天佛祖,哪管什么圣人,这与杨坚的大策产生了很直接的冲突,遂有开皇初年伐山破庙之事。
李破对光头们也不感冒,即便他的启蒙读物是一本佛经,可如果光头们碍了他的事,定然比文皇帝杨坚做的还要过分。
只是隋末战乱重创了佛教势力,尤其是在北方,很多庙宇都已空无一人,就算是位于洛阳左近,当年香火极盛的那些庙宇,如今皆都废弃,长满了荒草。
据说当初王仁则还曾入山一把火烧了嵩山少林寺,也不知是真是假,或者是后来人编的故事。
反正隋末群雄,除了李渊和萧铣很是克制之外,其他人皆乃天降煞星,不敬天地,不畏鬼神,谁他娘的在乎和尚们的死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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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记得好像古人说过,易姓而王,致太平,必封泰山,此为封禅也,始皇帝,汉武皇帝都曾做过,是也不是?”李破一边饮酒一边随意的道着。
封德彝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,当时心就停跳了几拍,刚还说不想劳师动众,靡费国库,现在是什么,竟然想要去泰山封禅了吗?
封德彝心下不由大恐,皇帝要是动了这等心思,传出去了大家还不得以为是他封德彝进的谗言?
随即他就冷静了下来,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,也没急着劝皇帝打消这个念头,因为时机并不合适做出此等举动。
他稍稍琢磨了一下,便顺着皇帝的话头道:“此乃秦汉古礼,亦为祭祀天地之举也,封者祭天,禅者铲地。
古时齐鲁众儒生以为泰山之高,近于天,泰山之深,根于地,是为五岳之首,天下群山皆为臣下,是有贤君出,必封泰山之议。
后始皇帝为天下一人,遂召鲁儒相议,封于泰山,以示天下太平,再无六国之乱。
至汉,汉武皇帝欲除旧弊,借封禅之举以固其基,因其时未得功绩,所以封禅之时为之颇多,在山脚之下广造宫宇,年号也为元封,此为心虚也。
汉光武帝中兴汉室,夜读河昌会符图,见有赤刘之九,会命宗岱之句有感,因其为汉高祖九世孙,汉室又得火德而兴,以为天命,遂起意封禅,昭示天地,其光复汉室,再现太平之功绩。
除此之外其余人等去往泰山者……”
封德彝摇头一笑道:“古之诸侯,五年一狩,望泰山而拜者比比皆是,可能得天下之仰慕者,只此三位帝王,皆乃世之雄主,即便不封于泰山,也无人能掩其功德。
想那杨广也屡有封禅之意,臣记得裴矩等人劝他,如将高句丽君臣牵来洛阳再行此举不迟,然后……”
说到这里,封德彝又是摇头失笑,满脸的讥讽之色,余音不言自明,就差说上一句不自量力了。
李破其实也就那么一说,之前被激起了些火气,便想逗一逗他,看他如何应对,不想却得了这么一番大论。
心中不高兴的道了一句,你不想咱去泰山就直说嘛,搜肠刮肚的弄这么一篇文章出来,还真是挺不容易的。
看来劝谏君王确实是个颇为凶险的技术活,好在咱现在是皇帝了,不然也得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,还不得被累死?
封德彝表现还成,他没有怂恿君王跑去泰山瞧瞧,而是委婉的进行劝谏,而且他知道皇帝不喜杨广,还把杨广又拖出来一顿鞭尸。
让李破有些羡慕的是臣下们的历史功底,他们中任拿出一人来,比后来的史学家都要强上不少,历史上的事件,只要有所涉及,他们都能拿出来侃侃而谈,此所谓引经据典者也,甚至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,是当世文人们的基础修养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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